《诉讼笔录》 第二部分(12) |
分类:生活随笔 时间:(2010-06-10 13:50) 点击:687 |
A,B,C,D,E,F,G,H,I,J,K,L,M,N,O,P,Q,R,S,T,U,V,W,X,Y,Z公司。” “等等,等一会儿,我——”年轻姑娘开口说。亚当自个儿继续往下讲: “我想阻止这种愚蠢的游戏。要是您知道我想阻止,这就好了。我被压垮了,我差不多很快就要被压垮了……”他说道,声音并没有变弱,只是增添了几分中性的色彩。 “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?”他问道,“我这就告诉您,跟您说。事情是这样的,人人都在生活,几乎到处是这样。可有的人在夜里安安静静地在自己家中昏死了过去。还有的人经受着痛苦,因为妻子走了,狗死了,孩子咽呛了。您知道——我们,我们这些人,跟所有这一些有何相干?” “您是因为这才做出所有那些事儿的?”年轻姑娘问道。 “什么所有那些事儿?”亚当高声反问道。 “呃,那些事情——所有那些传说的——” “等等!”亚当说道。他迫不及待,仿佛为自我辩解而感到羞愧: “我受够了!今天的心理病理学够了——我是想说——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搞明白的东西了。全完了。您是您,我是我。别再想方设法不断地往我位子上挤。其他的,纯粹是幻想。我受够了——我求求您,别再想方设法搞明白。您知道——我,我感到耻辱——我不知该怎么说。别再谈这些了……” 他突然放低了声音,身子朝朱利安娜•R倾去,只让她一个人听: “我们现在这样吧: 我这就跟您说,声音低低的,只对您一个人说。您也要回答我。我对您说,您好,身体好吗?您呢,您就对我说,谢谢,我很好。您明白我想要干什么吧: 然后,您叫什么名字,您真漂亮,我很喜欢您裙子的颜色,或您眼睛的色彩。您是什么变的?蝎子?还是天平?您就回答我,是,或者不是。您跟我谈谈您的母亲,您最后一顿饭吃的是什么,或者您在电影院看到了什么。谈谈您在爱尔兰,在锡利群岛的旅行。给我讲个您度假的故事,您童年的故事。谈谈您开始抹口红的那一次。您在山里迷路的那一次。您要告诉我您是否喜欢在傍晚时分散步,那时,天渐渐黑下来,听到各种各样隐藏着的东西在蠕动。或者,您冒雨去看中学毕业会考结果,看名单时,心里是怎么想的。您轻轻地跟我说,跟我谈那些微不足道,我都没有必要细听的事情。诸如暴风雨或春分秋分啦,布列塔尼地区的秋天啦,比您人还高的蕨啦。还有您害怕的时候,您怎么睡不着的时候,以及您透过百叶窗的隙缝观看黑夜的时候的情况。而对别人,对所有别的人,我将继续讲述属于我自己的故事。您知道,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,能说明一切。这个神秘的玩意儿。您乐意吗?” 朱利安娜•R拿起笔记本,准备记下要点。 “我跟一个姑娘呆在海滩上。我去洗海水浴,她躺在卵石上,专心致志地看一本幻想画刊。上面有个故事,叫《参宿四》,我记得。等我从海里上来时,她还在那儿。我见她身上挺热,不知是什么原因,十有八九是想惹她烦,我把湿漉漉的脚踩在她的背上。她当时身上穿着比基尼。她一惊,猛地抬起身子,冲着我说了句什么。我再也记不清是什么了。可重要的,是她说了。两分钟后,她又朝我走过来,对我说:‘因为你刚才把我搞湿了,我现在要你一支香烟。’她伸手到我放在身边卵石上的裤子口袋里去搜,想拿香烟。可是,我默默无声,当时就琢磨起她的这句话来。两个小时后,我记得,我还记忆犹新。我回到家里,查了词典。我向您发誓。我查了每一个词,想搞个明白。可我还是弄不明白。我彻夜未眠,一个劲儿地在考虑这句话。差不多到清晨四时的样子,我脑子不中用了。姑娘的那句话再也出不了我的脑袋。句中的词四处乱窜。我看见到处都写着那些词。卧室的墙上,天花板上,长方形的窗户框架上,毯子边上,全都是。我一连几天几夜在不断地咕哝这句话。最后病倒了。后来,我神志又开始清醒了。可情况已经不再一样。仿佛旦夕之间全都变了,变成了假的,或变成了对的。我心里想,不管我怎样摆弄这个句子,也不管我怎样摆弄与该句子相关联的现象,都可能属于纯逻辑范围。我是想说,我开始全都明白了,全都一清二楚了。我想我必须走,必须把我的摩托车,以及其他东西全都扔到海里去。我想象那……” 然而,亚当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消失了,就像他不得不在他母亲眼里,在米雪尔眼里,在许多其他人眼里消失一样;他孤零零地呆在护士室光线明亮的一端,那细长的四肢、椭圆形的脑袋和横夹着一支香烟的左手,整个儿微微地飘动着。他那挺立在金属椅上的身子,仿佛在一阵无意的混乱中冒着热气;他那突出的下巴、挂着汗珠的额头和三角形的眼睛,无不在起着一定的作用,将他变成一个史前时代的创造物。看他的模样,仿佛他渐渐地从颜色发黄的浑水中冒出身子,像是湖沼中的飞禽,羽毛紧贴在身上,每一块细小的肌肉都在运动,以便腾飞,飞向太空。他的声音不再那么易懂,从地球的居民身上滑过,像一只风筝,带着他随着音波飞翔。在他脑袋上方,离天花板很近的地方,两个天蓝色的球体在碰撞,势均力敌,在不断膨胀的摩擦中,放射出磁爆。那就像是命运之神的一个闪念,像是秘密祭礼和列圣品仪式的关键所在,于某一天在机车两个齿轮碰撞的火花中产生。亚当变成了大海。除非他在朱利安娜•R的目光的磁力作用下,或在一件普通的条纹睡衣的催眠作用下睡着了,只是没有摆出睡觉的姿势而已。不管怎么说,他在往后飘去,浑身松软,透明,一起一伏,嘴中的话语像卵石般相互撞击,发出滑稽可笑的咕噜咕噜声。狭窄的房间里,布上了一张动荡不定的大网,其他人都冒着随他而去的危险。当亚当停止说话,开始发出微弱的哼声时,医生决定采取行动,可为时已晚。他喊了两三声: “喂,波洛先生!波洛先生!喂,喂!”他一边抓着亚当的胳膊摇晃着。接着,在亚当这张瘦削的脸上,在这张磨得像羊皮纸一般干瘪发皱的面孔上,医生看见了一种类似咧嘴强笑的面容。这一笑容始于面孔的上部,就在颧骨下方的那一部位,将整个脸庞一劈为二,然而,却没有张开嘴巴,没有露出半点门牙。这时,医生放弃了任何希望,让人叫来了女护士。他们一个个慢慢地走出了冰冷的房间,与此同时,有人带着亚当,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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