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诉讼笔录》 第一部分(1) |
分类:生活随笔 时间:(2010-06-10 13:33) 点击:703 |
有一回,时值酷暑,有个人坐在一扇敞开的窗前,这是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小伙子,背稍有点驼,名叫亚当,亚当•波洛。他像是个乞丐,四处寻找阳光,有时坐在墙角,几乎不挪身子,一呆就是几个钟头。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双臂派何用场,通常让它们顺着躯干晃动,尽可能不碰一下。他好似那些染病的动物,动作挺灵巧,藏在洞穴里,严密戒备着危险,戒备着来自地面的危险,它们以自己的皮毛为掩护,几乎与地面浑为一体,难以分辨。他躺在敞开的窗户前的一把长椅上,光着脊背、脑袋、双脚,斜对着天空。身上,他只穿着一条本色的破布裤子,汗渍斑斑,裤腿一直卷到膝盖。 黄光正面打在他的身躯上,但没有反照: 黄光立即被潮湿的皮肤所吸收,未反射出一丝光亮或发出任何微弱的反光。他自己心中有数,一动不动,只是不时地把香烟送到唇间,吸上一口。 亚当连衬衣的扣子也没扣,从毯子间拿出一个黄色的笔记本,像学生作业簿那样大小,本子的首页写着抬头,像是一封信的格式: 我亲爱的米雪尔: 接着,他又回到窗前坐下。此刻,衣服紧贴着他身子的两侧,为他挡住了阳光的直接照射。他打开膝盖上的笔记本,翻了翻本子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,片刻,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,念了起来: 我亲爱的米雪尔: 我多么希望房子一直都空着。但愿主人不要很快归来。 近段时间以来,我所梦寐以求的生活是这样的: 在窗下面对面放置两把长椅,这样到了正午时分,我就可以躺下,迎着太阳睡大觉,面前就是一片风光。听别人说,那风光美极了。要么我就迎着阳光侧过点身体,突出我脑袋的黑影。四点钟,若太阳西沉了,或者光线更直了,我就伸展开身躯,此时,太阳约摸挂在窗户的四分之三处。我看着太阳,它圆圆的,整个儿倚靠着窗台,倚靠着大海,也就是倚靠着天际,完全是垂直的。我任何时候都呆在窗前,自信所有的时光都默默地属于我,而不属于任何人。这真滑稽。我就这样一刻不停地迎着太阳,几乎一丝不挂,有时干脆赤身裸体,细细地观看着天空和大海。我真高兴人们都以为我死了;开始我不知道这座房子是废弃的,这可是不常出现的好运气。 当我下决心住到这儿来时,我带上了所有的必需品,像是去垂钓,到了夜里又摸回家,把我的摩托车推进海里。就这样,我让大家都以为我死了,我再也用不着让人相信我是个活人,而且为了让自己活着,还得做许许多多事情。 滑稽的是,一开始大家就没有注意什么;我幸亏没有多少朋友,也不认识姑娘,因为往往是这些人先来跟您啰唆,让您别再犯傻,还是回到城里去,像以前一样另起炉灶,当作什么也未曾发生过: 也就是说,仍旧是老样子,咖啡、电影、铁道,等等。 我时不时到城里买些吃的,因为我吃得多,也吃得勤。谁也不询问我什么,我也没有多少可说的;这并不让我感到难受,因为多年来,人们已经让我习惯于不吭声了,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被人当作聋子,哑巴,瞎子。他停了数秒钟,在空中转了转手指,像是放松放松;接着,他重新朝笔记本俯下身子,太阳穴上的青筋鼓鼓的,蛋形的脑壳上披着浓密的头发,任凭太阳猛烈照射;这一次,他写道: 我亲爱的米雪尔: 多亏了你,米雪尔,因为你的存在——我相信你——我与尘世才有了唯一可能的接触。如今你在工作,你常到城里去,置身于十字街头,置身于闪光信号灯中,上帝知道还置身于什么之间。你跟不少人说你认识一个十足的疯家伙,孤独一人生活在一座废弃的房子里,他们都问你,为什么不把他关进疯人院?我呀,告诉你,我并不反对,我可不怕难为情,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方式,就如另一种方式一样,住着一座漂亮的房子,拥有一座法兰西式的美丽的花园,有人侍候您吃喝,安安逸逸地度完人生。其余的一切无关紧要,这并不妨碍人们发挥想象力,写出类似这样的诗句: 今日,是老鼠的日子, 是出海前的最后一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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