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士忱律师

“错”了就错了，不能改！

2001年12月31日，甲公司根据当时政策，与52名职工解除了劳动关系，只给工人发放了50%的劳动补偿金，其余50%的劳动补偿金，说是没钱发，“暂时”欠着。同时对这个协议还进行了公证。2002年8月，公司忽然发现了“错误”，解除劳动关系的工人中有7名工人，距离法定退休年龄不满五年，于是宣称解除劳动关系有错误了，不符合辽宁省劳动与社会保障厅辽劳社发（2002）3号文件的规定了。于是要求他们上班，原来的解除劳动关系的协议已经当然地作废了。其中的5人老老实实地按照公司的要求，上了班，交还了已发的劳动补偿金。可是，有两位工人孙某某和高某某不相信，认为这是公司的一个花招，把他们找回去上班，收回已经发放的劳动补偿金，然后过不几天，宣布公司经营上有困难不景气，让他们再放假回家待着。工人呢，钱让人家要回去了，啥也得不着，还不是让人当猴耍。所以她俩人没有回去上班，也没有交还已发的劳动补偿金。于是公司一纸诉状，直接告到法院，理由是原来的解除劳动关系协议不符合上述省厅文件规定，不能办理接续养老保险，主张解除劳动关系无效。二人莫名其妙地当了被告，当然不服，找到律师事务所。

看着两个气得够呛的下岗工人，代理人认为，解除劳动关系非同儿戏，对于用人单位和劳动者来说都是一件大事。实际上当初解除劳动关系的时候，就是公司提出来的。他们原来就是公司所谓的“内养人员”，也就是不上班，只按80%发工资的工人。后来说有文件了，要“买断”，就是解除劳动关系，“内养人员”一律“竞聘上岗”。所以两人和大家一样，没办法才“买断”的。“买断”后，公共基金、医疗保险都结清了，但是一部分钱还欠着。所有的人都欠着没发。现在公司忽然又反悔了，折腾了一溜十三着，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。

经过认真分析，代理人认为，首先，此案明显属于劳动争议案件，而根据法律规定，这类案件必须首先进行劳动仲裁，起诉书中根本没有提起劳动仲裁，而是直接就给工人们下令上班。法院直接立案是违反了劳动争议仲裁前置的法定程序的。其次，解除劳动关系的合同明显是合法有效的，原告的毁约理由不能成立。因为省厅3号文件《辽宁省原行业统筹企业解除劳动员养老保险关系接续管理暂行办法》下发的时间是2002年1 月11日，虽然文件规定了生效时间是2001年7月开始施行，但是并没有规定在此之前已经解除了劳动关系的必须纠正。根据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，原来已经处理过的，即使不符合文件规定也不能进行纠正。同时，省厅的这个文件是针对养老保险的，根本就不应该被拿到解除劳动关系上说事。

关于劳动仲裁的质疑，还有个小插曲。甲公司起诉状中对于劳动仲裁一事绝口不提，但是在开庭时却突然宣称，他们经过劳动仲裁了，劳动仲裁委说，解除劳动关系协议“未经劳动部门签证机关审批签证，我处无法认定协议无效”，下发了不予受理通知书，还当庭出示了这个通知书。大概在有此人看来没有搞不定的事。

一审法院经过审理认为，解除劳动关系协议违反了省厅文件，“一旦到法定退休年龄后二被告不能得到基本的社会保障”，为了保护劳动者利益，故甲公司“恢复二被告的劳动关系并无不当”，判决恢复劳动关系。

二人败诉后不服，提起了上诉。二审期间，为了对委托人本身负责，律师走访了省劳动厅。我们向辽宁省劳动与社会保障厅咨询了下面几个问题：

1、这些已经在文件下发前办理了解除劳动关系手续的人员，是否应视为不符合《办法》规定的范围，而重新予以恢复劳动关系？如果一方要求恢复而另一方不愿意恢复，应如何办理?

2、这些已经办理解除劳动关系手续的人员是否因《办法》的规定，而不能办理养老保险接续手续？

3、如果上述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，那么《办法》的规定是否与《劳动法》第24条约定解除劳动关系的条件相冲突？

4、在贵厅《办法》发布前，2001年12月签订了《解除劳动关系协议》并办理了公证，后因贵厅发布3号文件发生纠纷，用人单位要求恢复劳动关系，贵厅文件是否具有溯及力？

2003年2月17日，省劳动与社会保障厅养老保险部门的同志接待了我们。对前两个问题答复说，3 号文件仅就养老保险问题进行规范，与是否解除劳动关系是两码事，没有什么关系。关于养老保险接续问题，是下面具体操作上的事，也许有难度，但不能据此视为所交的保险费都白交了。对于文件溯及力的问题，未做答复。  

二审法庭上，代理人以在省劳动厅得到的答复为基础，进行了代理发言。重申了双方以前的解除劳动关系的协议是合法有效的，径行撤销这个协议没有任何法律依据，说明省厅3号文件不能做为恢复劳动关系的理由和依据。明确指出，甲公司拿养老保险说事的要害，其实就是想省下工龄买断款（劳动补偿金）！二审法院经过审理，认为：“用人单位既已与职工依法解除了劳动关系，再起诉要恢复劳动关系，于法无据，不属于法院受理案件范围”。裁定撤销原判，驳回起诉。

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，其实各有各的小九九。这是我们在处理案件时经常会遇到的现象。本案其中的真正理由就是谁也不愿意说破的，都是内心里使劲，是经济利益起作用。为了甩包袱，用人单位一会儿对工人说，上级有文件要买断，让他们下岗回家。一会儿又觉得给他们发钱不合算，后悔了，又让他们把钱交回来上班。达不到目的，就想利用他们对法院的影响，逼迫工人就范。我们办理案件，就是要认真探究其隐藏在或者漂亮或者愤怒的表面后面的真实原因，不仅要针对对方的漂亮说辞进行有理有据的反驳，还要对其真正的内在原因进行适度的揭露。毕竟，时代在进步，对弱势群体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，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少。一厢情愿总难如愿。